档案里的流金岁月

——探密苏州市园林档案馆

文/丹青 倪乐贤

苏州市园林档案馆是目前国内唯一一家专业收集、保管、研究园林艺术、工匠技艺、文脉传承、历史记忆等众多领域的特色档案馆。苏州园林档案馆的LOGO可以做如下解读：LOGO分成左右两个部分，左侧是以苏州的缩写“S”、“Z”两个大字字母巧作变形构成的园林建筑雕花纹样;右侧则以大写“G”、“A”构成档案存放于文件架上的形象，正是园林档案馆(Garden Archives)的缩写，用文字和图形贴合了“园林档案馆”的业务特点。颜色选用灰和暗绿色，灰色淡雅如粉墙黛瓦，绿色清爽如园中植物，具有鲜明的古典园林的特点，又能够表达新的涵义：打开尘封的档案袋，里面存放的始终保持新鲜的历史。

苏州园林历来是苏州对外交流和宣传的一个重要窗口。这座有着二千五百余年悠久历史的文化名城，自古至今风物清嘉、经济繁荣、人文荟萃。优越的自然条件和深厚的历史文化天工人巧的绝佳组合，造就了东方园林之城的美誉。当你漫步走在老阊门外留园马路上，就会看到这座与中国四大名园之一留园相毗邻的留园路400号的门牌，这是园林档案馆的正门，白色粉墙，黑漆木门，门楣上谢孝思书“园林档案馆”字不大，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它装饰性的特殊标志，不注意很可能一闪而过。入门你才会发现，这是一座迷你式的典型苏式建筑、粉墙黛瓦、楼阁飞檐、花石漏窗、古色古香，树荫下的花草植物除了养眼，更增添了静默之感。从2002年11月开馆以来，研究园林文化的中外学者、方志编撰者、绿化工程师、园艺师、景观设计师、高校师生、国内外建筑工程师、社区工作者甚至电影电视人都会到这里查找档案、翻阅资料;该馆这些年内，接待过各省市档案局(馆)、方志办公室(馆)、博物馆、纪念馆、文化馆、中国国家档案局以及日本庭园研究会、斯洛文尼亚共和国国家档案馆等多家单位，中外同行聚在这方并不是很大空间里探讨、切磋、交流，每次相聚都留下许多令人感动的记忆。

我们在探访中，刚好见到该馆的罗馆长，经他介绍才知道，此馆与苏州市留园管理处实行“一套班子，两块牌子”的管理体制，对外挂苏州市园林档案馆，实质馆长本身也是留园管理处主任。这位今年刚满45周岁的馆长谈起自己的这座文化典藏之地，明显有一种自豪感，他告诉我们：“保护、研究、传承苏州古典园林建筑艺术，珍藏历史文脉，让所珍藏的一切文献为新时代文化建设作贡献，是我们馆每个工作人员义不容辞的职责。虽然我们馆在苏州大市范围内，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小的专业馆，但馆小精品多，不要小瞧那些泛黄的老照片、手写的图表、字迹模糊的各种设计图纸、墨香依旧的历代文人墨客留下的园林碑拓、存世稀有的古籍善本、黑白色调的老纪录片、不同语种的园林书刊、鲜艳夺目的塑料门券、独特别致的各类纪念微章、岁月凝痕的玻璃底片……这些形形色色的档案资料无不被完好、用心地呵护着，每一件典藏都有属于它们自己的空间，不是安静地伫立在密集架上，就是根据材质的需要保存在防磁柜中，它们的存在既是历史的记忆，更是文脉传承最弥足珍贵的老档案。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建党100周年，年初，我们管理处班子早就着手准备，最近在局机关统一部署、苏州市党史办等指导下，立足馆藏资源，在留园‘海棠花红’先锋阵地举办‘园·梦——从苏州园林走向园林苏州’主题展览，为进一步传承红色基因，唤醒历史记忆，坚定理想信念，弘扬优秀文化作贡献。”探访中我们从园林档案馆沈副馆长和其他同志那里了解到，罗馆长是一位敢说敢干、又知道怎么干的实干家。多年来，在他的领导和一代代档案人辛勤耕耘下，该馆成为江苏省档案工作特一级单位、苏州市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苏州市未成年人社会实践体验站，最难能可贵的是，馆藏近4万余卷(册)的档案资料由于集中管理，合理利用，现在成了苏州市园林研究的编研基地。2020年，该馆的档案业务科还被命名“2018—2019年度苏州市五一巾帼标兵”。从2015年以来，该馆为了充分挖掘档案价值，弘扬优秀传统文化，讲好园林艺术的魅力故事来推动新时代园林档案工作高质量地发展，他们做了一系列新的尝试和探索。如由该馆策划、举办的“园林遗珠·时代印记——中国四大名园门票联展”，2016—2018年先后在中国园林博物馆、北京颐和园、苏州园林博物馆、成都武侯祠博物馆、承德避暑山庄博物馆进行巡展，累计160天观展人次达18万次。该展览获得“2015—2017年度苏州市档案文化精品评选活动”二等奖。这是罗馆长带领大家首次走出苏州，走向首都和全国的档案展览，展览借助“国”字号和国内园林单位的优质平台，开创了园林档案馆与国内园林博物馆互动办展的先河。

园林书条石拓片是该馆的特色档案之一，罗馆长提出围绕“天堂苏州·百园之城”的主题，以合作共赢发展的理念，策划了“苏州园林书条石拓片展”，展示苏式文人的匠心之美，唤醒历史名园记忆。2019—2020年，先后在穗、蓉、京、沪等国家级专业博物馆、著名文旅地展出，在文化交流互鉴的基础上，让公众鉴赏隐藏在苏式园林中的珍贵文化遗存，巡展观展公众多达33万人次，新华社、人民网等30多家央媒，争相报道，获得不俗的反响。2021年还将继续在晋、闽、粤等地园林、博物馆、文化艺术中心展出。两次由罗馆长提出并接洽国内优质平台而成功举办的巡展，大大提高了苏州市园林档案馆在全国的知名度和影响力。

为了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全力打响“江南文化”品牌，更好地发挥园林档案的存史、资政、育人作用，提升馆藏特色，他们又围绕“文化主导、品质优先、园林特色”这一目标，确定了“林泉掠影”、“文心雅韵”、“营缮纪事”、“苏园珍档”、“园林岁华”五大版块内容的“园林寻迹”展览，在展览当天举办了罗哲文实物档案捐赠仪式，受到广泛关注和好评。为活化档案利用，进一步加强业界文化交流互鉴，罗馆长带着馆里的一班人组织策划交流展，主动让档案“走出去”，2019年配合广州越秀公园，做好《70华诞•粤见名园——四地联展》;2020年，围绕“园林让生活更美好”这一主题，策划了“文化与自然遗产日”系列纪念活动，在吴江区退思园成功举办“流光溯影——苏州古典园林老照片展”;在艺圃成功举办“镌拓留痕——苏州古典园林碑石拓片展”;积极协办“明轩的故事”历史影像文献主题展，为明轩出口四十周年献礼。

如果说档案精品“走出去”是引领文化自信的重要手段，那么夯实档案基础则是提高档案管理水平的必然要求。近年来，他们通过定岗特招、事业单位招聘外部引进人才，通过发挥档案人员老带新、上项目自主培养模式，通过档案整理以服务外包为补充，努力构建专业档案人才队伍。为加强馆藏资源建设，他们抽出精兵强将，及时记录历史，对108座列入《苏州园林名录》的园林现状及园林花窗、园林铺地等实地留影及航拍，全方位记录存档。全程跟踪拍摄苏州动物园搬迁至上方山森林世界、艺圃明代遗构乳鱼亭彩画保护修缮项目，留下珍贵、完整的园林科研档案;携手遗产监管中心，做好非遗工匠的口述采访实录，不断丰富馆藏专业资料。此外，他们还主动收集绿化建设档案，把苏州这座生态园林城市的每一步延伸和拓展都真实地收录在记忆档案中。目前为止，他们已经完成了700余个项目6000余卷绿化建设工程档案进馆，大量填补了馆藏绿化档案的空白。

据一直陪同我们探访的园林档案馆沈副馆长介绍，目前此馆归档入藏的专业档案主要包括园林综合管理、园林史志、园林建筑艺术、城市绿化建设、园林科研、园林出版、园林展览、园林建设等八大类。再细分的话就是：园林史志、文稿、大事记、抄本、园主(名人)家谱，各时期园林门券、说明书、导游图，园林家具、匾额，字画、挂(摆)件、碑刻、石刻、书条石等，园林建筑图、测绘图、景点布置图、监测数据，名贵树木盆景、奇花异草名录及变更情况，古迹遗址调查、保护、统计图文，各类新建、改建、修缮、扩建的园林建设工程项目及重大维修项目，城市绿化规划和建设工程，园林门票调价审批和实样、入园人次统计、各类园林科研项目及课题成果报告，以及反映各时期园林、绿化、林业、湿地的老照片、名家字画、碑刻拓片等档案都是该馆收集范围。凡此，林林总总可以说涵盖到园林、风景、绿化的多个方面和环节，一个立体的、系统的、完整的园林家谱通过园林档案工作者的辛勤劳动和二十余年来的日积月累，终于归纳到一起并按照档案分类要求，集中、规范、科学地管理，这在全国也是首创。此外，1997年苏州古典园林列入《世界遗产名录》、第28届世界遗产大会、国际风景园林师联合会(IFLA)第47届世界大会、苏州市古树名木登记册、苏州创建全国绿化模范城市、遗产监测定期报告、海外园林修建项目这些成套珍贵的档案见证了苏州古典园林艺术走向世界，都能在这里找到原真的版本。

这次探访园林档案馆，我和乐贤同志是做了预案有备而来的，根据探访大纲，听到、看到这么多馆藏珍品，当然心中特别高兴，但与我们真正需要了解的园林碑拓档案的几场特展活动，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的详细情况还不大清楚，我们向沈副馆长提出了要求，沈副馆长被我们逗乐了。她说：“有关这一类的解释，你们最好去找罗馆长，这都是他一手操作的。你们先用茶，我来联系他，看看现在是否方便。”

其实我们今天绝大部分游客来苏州旅游，主要是奔着世界文化遗产苏州古典园林而来的，虽然进入园林了，除了惊叹吴地人家书香雅洁的生活环境，更加惊艳这人与自然的天人合一。拍照留影到此一游，很少有人留意那些镶嵌在长廊墙上的书条石，即使一些有心人想细读文字，也无奈人头涌动的人潮拥挤着，逼着你无法停下来静读与思考。苏州的古典园林最早基本都是名门望族的私家花园，由于主人身价、品味不凡，故收集了众多历史上大师级的书法，这些作品经过苏州名匠用斧凿精心制作，虽然岁月变迁，草木枯荣，园主更迭，而那些留存下来的书条石，却成了苏州古典园林中一道永恒、隽永的文化风景线，它是一部镌刻在石头上底蕴深厚的中国书法史，它的存在又与这座园林的历史、主人的修养、文化品位的高低密不可分，这些遗存体现了历代文人墨客的审美情趣、艺术追求、价值取向和当时的社会风气，它与书画、匾额楹联一起，汇成了园林的文脉，是苏州古典园林“长留天地间”最好的凭证。它不仅是研究园林历史、文化的最原始的资料，也为今后书条石受风化、日晒、地震、火灾等自然因素造成的损坏后的修复、复刻提供了原真依据，是园林文化保护、传承的重要内容和特殊载体，对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和研究起到积极的作用。

我们再见到罗馆长已经是午后，阳光把馆里的小院照得更加精致，罗馆长开门见山首先从中国书法美学展开话题：“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其中的古诗文名篇千锤百炼，具有久传远播的强大生命力。我馆收藏的众多书条石拓片，见证了这一切。”罗馆长介绍，凡能够留在书条石上的书法作品，都是那个时代的佼佼者，书法艺术中的虚实、奇正、枯润、刚柔、疏密等手法，就是来源于老庄的哲学思想，是谓“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是也。而书法艺术张扬的价值观念、伦理道德也正是传统文化的核心。这种“书以载道”大大增强了书艺精神力量和艺术力量。历代优秀文学名篇中的意境、文采、词章等也是提高书法家审美情趣和提升书法作品品位的源泉。无论是晋人的韵，唐人的法，宋人的意，还是元明的态，清人的质，都源于传统文化的涵养。这些年和这一类古人留下的痕迹接触多了，因此就想到把这些文化传播出去，目前我们馆主要收藏了包括苏州园林、风景区的书条石、碑刻、摩崖石刻拓片，其中就有著名的留园“二王法帖”、沧浪亭的“五百名贤祠像”、狮子林的“听雨楼藏帖”、虎丘山“康熙御制诗”等大量书条石、碑刻拓片。读这些拓片，你能感觉到在轻灵舒缓的艺术氛围，往往隐含着书法家心灵颤抖的律动，对人性复归于自然的呼唤。比如说有些小楷，点画之精到，结字之醇美，个性之独特，气息之洒落，轶凡超群，独领风骚。那转折的方圆多变，撇捺的平曲多姿，显露了过人的才华与深厚的功底。那横画的左伸右缩，以及撇短捺长的强烈对比，起到了用笔富特色、结字生奇崛、行间有参差的三重作用。尤其生动的是点，那独点的富于变化，两点、三点、四点的巧妙组合，简直是妙趣横生、妙不可言。我们带着镜框、立轴、拓本、残碑、拓碑工具等走出去。比如2019年2月14日—2019年2月24日，我们带了82件作品，以“天堂苏州•百园之城”苏州园林书条石拓片展，在广州越秀公园首展，一下就引起了广泛关注。又比如2019年7月19日—2019年9月2日，在成都武侯祠博物馆，以“姑苏墨韵”为主题，虽然我们只带了36件展品，其中精选了留园二王法帖中一些与成都相关的名帖，如王羲之的《成都城池帖》、《清晏帖》、《山川诸奇帖》、《讲堂帖》、《谯周帖》等，其中《成都城池帖》是和成都联系最明显的一帖。这些是王羲之《十七帖》中的尺牍，为王羲之写给其好友益州刺史周抚。从内容看，王羲之在关心询问成都的城池、人物、教育(讲堂)、山川等诸多奇闻逸事，从中可以深刻感知其对成都向往之情。这是王羲之草书代表作，被历代人奉为书法史上草书经典。除了上面提到的，我们还同时展出被誉为“天下第二行书”的颜真卿行书《祭侄文稿》、宋四家之一的米芾名作《研山铭》、南宋民族英雄文天祥狂草《梅花诗》、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无根竹图》等名作佳品。

“我们这一文化交流与国内园林单位的合作，目前的路子越走越宽，真诚希望大家继续关注。我们将牢记档案工作‘记录历史、传承文明、服务社会、造福人民’的历史使命，不断强化人才培养，提升服务效能，丰富特色馆藏、发挥示范作用，谱写好当代姑苏繁华最具魅力的新篇章。”罗馆长说。

随着罗馆长边讲解，边看馆藏实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闭馆的时间，我们带着满满的正能量，走出档案馆的大门，一场春雨带着绵绵密密梦幻般的感觉，一下就拥抱了姑苏这多情的季节……

(作者系中国报道网双创中国栏目专栏作家)

责任编辑：倪洪亮